那是一个很严肃的中年男子,小时候的易欢很怕他。
以前父亲和兄长在家时,偶尔都会去带他到穆伯伯家里玩儿,穆伯母则与他不一样,穆伯母瞧着颇为泼辣,性子也豪爽的很,每回去都会给她塞一堆吃的,怕她吃不饱饿着,给她缝一堆小荷包,挂在身上叮叮当当作响,喜庆的很。
父兄不在时,平日嫂嫂管着她,易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,与穆家来往便也少了。
后来她嫁人后,把心思都放在林青裴身上,专心守着林府这一亩三分地,就彻底断绝了与穆家的往来。
如今看来,林青裴和林府才是最不值得她花心思讨好的地方。
*
林青裴派人寻顾初雪寻了一晚上,皆没有消息。
林青裴当然找不到了,她把人藏到了宫里的浣衣局,这事儿还是银枝帮她办的,说把人藏那儿,保管林青裴找不着。
谁能想到顾初雪会在宫里头呢?
梦里。
易欢安静坐在晋渊对面,她正在和晋渊下棋,可她天生就不善下棋,下一局输一局。
易欢看着棋盘上的棋局,说道:“我感觉自己变坏了。”
她竟然真的对顾初雪出手了。
虽然顾初雪以前待她也不好,多次苛待他们凝萱堂,在易欢掌家之后,她本只想守好自己的地盘,不主动招惹是非,没想过要动到顾初雪头上去。
“这就叫坏了?”男人发出一声轻嗤。
易欢拘谨道:“以前没做过这种事儿,还是有点害怕的。”
男人将掌心贴在她脸上,温热的触感叫易欢沉溺在其间,晋渊声音又低又稳,他说:“别怕,这才哪到哪?想做什么尽管做,你身后有我。”
易欢抬头,她问:“我能做的更过分一些吗?”
男人笑意盈盈,“你就算真让季家兄妹俩把林青裴杀了,我也能替你善后。”
易欢一颗心定了下来,她笑着开口:“你说什么呢。”你不过只是我的一个美梦罢了。
“认真的。”
男人墨黑的眸直视她。
易欢被他看的心上一颤。
她放下棋子,说:“不下棋了,下不过你,我学不会。”
晋渊便抓住她的小手,嗓音低哑:“下棋有什么难,我教你。”
易欢却摇了摇头,说:“下棋好难,以林府为棋局,我都感觉我的脑子不够用了,都快愁死了。”
小小林府,易欢却在其间艰难挣扎了一年多。
太难了,于女子而言,兴许有更多像她这样的,她们不止要耗在后宅里一年,甚至是一辈子,一辈子都过的浑浑噩噩,随风逐流,将相夫教子四个字刻在骨子里。
头顶上发出一声轻笑。
易欢抬起头,见他眉目从容,带着漫不经心的懒意。
这是以天下为棋的帝王,一子落,便会引发风云变幻。
他是最好的棋手,与她一点也不一样。
“认真看,我只教一次。”他出声提醒她。
她下棋下一步,看两步,想三步。
而他下一步棋,却能望到终点。
开局即掌控全局。
这种魄力,是她无法拥有的。
易欢低下头,抓着她小手的那只手干燥有力,她说:“一次我学不会。”
晋渊脸上便露出无奈之色来,他道:“那亲我一次吧,亲我一次,教你一次。”
易欢分开腿,跨坐到他身上,她在梦里向来非常大胆。
她双臂抱住男人的脖子,怯怯凑上去,在他唇上亲昵的蹭了蹭:“求求你,教会我。”
晋渊便坐在那儿,任由她像小猫似的在他身上轻蹭。
蹭了一身火他也面色不显。
只用那蛊惑人心的声音,刻意诱导她:“乖,还不够,怎么亲,还要我教你吗?像我平时亲你那样。”
她真是最愚钝的学生了。
被他教着执棋,被他教着接吻。
可她笨笨的,他信手拈来的事,她试了好几次也做不好,牙齿还磕破了他的唇,在他满是笑意的目光中,羞红了脸。
他无可奈何的叹息声传来。
男人捏着她的下巴,说:“只能让我再教教你了。”
*
旖旎的时光总是过的非常快的。
隔日,易欢醒来后没多久,林青裴便顶着满身晨露闯了进来。
他周身冰寒的气息赶跑了屋中仅剩的那点暖意。
林青裴满脸暴躁的开口:“初雪到底在哪?你把人卖到哪去了?”
易欢坐在床边上,微微抬起头,任由银枝拿着丝帕为她净面。
梦是美梦,现在美梦醒了,到底还是要面对这乌糟糟一团乱的现实。
那人在梦里教她的,她学了,只是不知学会了几成,她实在愚钝。
林青裴见她视他如无物,忍不住上前,伸手意图去掐她的双颊。
银枝立马挡在她面前。
“二爷要说话便去外边候着!没瞧见我们夫人正在梳洗吗?没工夫和你说话!”
“哪来的贱婢!”林青裴冷冷盯着她。
易欢淡淡开口:“林青裴,莫要忘了我身边有什么人,你想对我动手,你又有几成胜算?”
林青裴脸色一变。
“银枝,帮我梳妆。”
“是,夫人。”
易欢走到梳妆镜前,将林青裴晾在了那儿。
以前的易欢,柔柔弱弱的,连跟他说话都是细声细气,哪敢这样对待他?
他是林府的一家之主,是林府的天!
而如今易欢却丝毫不将他放在眼里了。
林青裴拂袖,去了外堂等着。
她说的不错,他确实不是他身边那两个绣衣使的对手,一对一他有胜算,可两个打一个,纵使他身手再好,面对那些个取人性命的阴招也防不胜防。
易欢这一梳妆,就梳了半个时辰。
她今日穿的柜中御赐的那些珍品,一件浅粉的缀着金珠的广袖留仙裙,用料是上好的江南苏绣。
她走动间,一串串金珠便在她腰间晃,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。
林青裴不知怎的,忽然就想到了之前去猎场面圣时,见到的圣上心上人。
林青裴皱着眉驱散心上那荒谬的想法,他问易欢:“初雪在何处,你如何才肯放了她?如今林府虽是你在掌家,可你不能如此胡作非为!”
“发卖一个妾室罢了,这就叫胡作非为了?”